《薄荷-願再次與你相遇》布魯諾
By耀
By耀
帶有斑紋的灰色貓尾巴輕輕左右來回擺動,小小的身軀縮在他的大腿上打盹,微熱的體溫隔著長褲傳導到皮膚,圓弧拱起的背部隨著呼吸小幅度的上下起浮。順毛的同時能隱約聽見呼嚕聲,並再動了動幾下貓耳後打了個呵欠,瞇起的雙眼與打呵欠時露出的尖牙總讓布魯諾會心一笑。
窗簾藉由吹進來的風飄動,照射在地版上的光線會因窗簾的晃動似有似無的起舞著,將睡著的小貓抱至床上,他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和煦的午後不免多幾分睡意,任由感覺引導布魯諾一個後仰就這麼倒向床鋪,因自己的重量而使床墊有了不小的浮動。方才放在上頭的小貓也沒有因此被吵醒,陷入睡夢中前他聞到種植在窗台前薄荷的清香飄盪在空氣中。
意識模糊之間似乎有個毛茸茸的觸感在他的鼻尖蹭啊蹭的,沒一會兒,當布魯諾處於將要醒來的臨界點時臉頰彷彿被軟綿綿的小掌給擊中。
蹙眉,沒有加以理會後反倒感覺拍打臉頰的次數增多,睜開雙眼那的瞬間,屬於小貓的臉部特寫就這麼佔滿自己的視線範圍。
還無法完全反應過來就看見自家的貓一個轉身,將藏在身後的東西叼到他的面前,翠綠色的葉子及散發出的微涼──這熟悉的味道如此似曾相識。
「你怎麼又亂咬了呢?」
無奈的往窗台看去,先前所辛苦種植的薄荷再次被弄亂,布魯諾先是嘆了口氣之後望向眼前仍然沒有絲毫反省的罪魁禍首。
小貓像是聽得懂他說的話一般,微微低下頭、一反平時豎起的貓耳垂下、原先在身後搖擺的尾巴也捲縮到身邊來了。
「不用擔心,我沒有生氣。」
大掌撫摸有著虎斑紋的頭頂,低下的頭順勢抬起,撒嬌般的叫了一聲並且舔了他的手掌 ,向他望去的無辜眼神是多麼的惹人憐愛。
布魯諾每次都拿牠的這副模樣沒轍。
用雙手將眼前的嬌小抱起,然後寵溺的擁入懷中,小貓除了在他的胸前磨蹭外還會調皮的咬著上衣布料玩、伸出爪子且不斷的揮動貓掌總想要往更高的地方爬去,最後布魯諾就會讓牠攀在自己的肩膀上甚至到頭頂上。
發現攀在自己身上的孩子不再因重心不穩而容易掉下來,做為成長記錄而拍的照片裡可以看到體型已經慢慢成長,而體重也比初遇的時候要還要重了……。
*
晴朗的盛夏午後特有的積雲出現在艷陽高照的上空,仰望湛藍的天空時他伸出手描繪雲層的邊緣,因陽光的刺激而瞇起雙眼,在悶熱的空氣圍繞下沁出的汗珠沿著脖頸線條滑落。
拿起掛在胸前的黑色單眼,閉起左眼後另一眼從觀景窗內再度看見方才的蔚藍上空,手動對焦之後按下快門。放下手中的單眼一陣微風朝著他迎面而來,拂過被汗水觸摸過的肌膚時感到格外冰涼,用手背抹去額頭上冒出的汗,布魯諾因炙熱的氣溫而嘆了一口氣。
現在是正午過後,天氣最炎熱的時段。
沒有任何防曬措施全靠著一股衝動就毫不猶豫的從室內跑出來了,不惜冒著被曬傷的風險只因為他恰巧在窗邊看見今天的天空特別晴朗──湛藍的令人陶醉。
行動永遠都勝過思考,在意識到之前他早已站在此時不會有人煙的大街上,即使有也是撐了傘及戴著帽子、穿著長袖遮陽的人們。
相較之下他唯一記得準備的就只有背在胸前的單眼相機,拿掉鏡頭蓋的相機鏡頭經由陽光的照射後閃閃發亮。
布魯諾對於自己只穿著短袖上衣就出門的行為感到無力,不過能拍到滿意的照片就算中暑也無所謂了,因為他是那麼的熱愛攝影。
從雲層透出來的陽光、因熱氣而帶點朦朧的空曠大街、偶然碰見在路邊盛開的花、在陰暗處打盹的狗、不知道從哪個孩子手中偷偷溜掉並且投向天空懷抱的氣球、意外留在公園鞦韆上的泰迪熊都成了題材。
累了就坐在陰涼處的長椅上,仰頭看著茂密的樹葉空隙經由光線穿透而產生的閃爍,有時會隨著雲朵移動時的陰影而短暫遮住。閉上眼傾聽微風輕撫過樹梢的聲響,他放鬆地享受沉浸在芬多精裡的愜意。
不知道放空了多久,褲管忽然有被拉扯的感覺,接著腳邊冒出細微的貓叫聲後布魯諾才從恍惚飄渺的狀態回神過來。
一隻年幼的灰色虎斑貓正使勁的咬著他的褲管,不然就是用貓掌攻擊自己的小腿……不僅不痛外還是由這麼小的貓做出這些舉動,反而讓他感到十分有趣及可愛。
輕輕鬆鬆就能抱起來,小貓突然被人從地面抱到長椅上過程中不免掙扎了一番。
「你也是來避暑的嗎?」
善意的露出微笑,不過小貓對於他剛才的動作似乎是受到了驚嚇,縮在一旁還用非常警戒的眼神看向自己,當布魯諾伸出手想要試著安撫牠時毫無疑問的手背上出現幾條滲血的紅痕。
「抱歉,嚇到你了──」
困惑,想著該怎麼引起眼前的孩子的注意和撫平牠的情緒……
「這是我很寶貝的東西,不可以伸出爪子喔。」
然後他將掛在胸前的黑色單眼拿了下來並放在小貓面前,起初那隻貓沒有任何動作就只是呆愣愣的望著,慢慢的好奇心讓牠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靠近,最後伸出貓掌輕輕觸碰了單眼一下。
察覺沒有任何威脅性後動作也變得大膽,從原本的輕觸到差點露出爪子撲上去,就在快要玩得過火時被布魯諾阻止。
「相機很脆弱的,不能這麼玩……」
「吶,你喜歡拍照嗎?」
原以為小貓不可能回答,正打算自嘲“怎麼可能聽得懂”時,布魯諾看見小貓跳上他的大腿,輕抓他上衣並看著自己,然後發出叫聲。
微微偏頭的模樣貼近鏡頭的特寫、帶些疑惑的水汪汪大眼般的神情、努力想要攀在他的肩上的舉動、始終爬不上頭頂最後為了避免被抓傷布魯諾自己將小貓抱至頭頂趴著──藉由互動他將這些模樣變成永恆。
*
寬敞的長椅就在樹蔭底下,即使是炎熱的夏天也不用怕曬到太陽,與人聲吵雜的街道隔了些距離,牠喜歡沐浴在充滿自然氛圍的環境中小憩,那是個非常安靜舒適的地方。
這個位子本來應該是牠睡午覺的地方才對,就在前幾天牠打算來睡個午覺的時候牠發現牠專用的特等席被佔據了。
有著藍色中長髮的人類逕自坐在長椅上,如果只是暫時休息就算了竟然還一副享受的表情,那可是我的位子啊……
原有的好心情都被打壞了,輕輕的抬起步伐牠地悄悄靠近那位人類腳邊,張口,然後咬住褲管用力的扯。
是因為自己太過嬌小還是太不起眼?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儘管牠又咬又抓甚至出聲叫喚,坐在長椅上的人仍然不為所動。
再怎麼恍神也要有個限度吧……就在牠打算“若是那人再不理會牠,牠就要伸出爪子攻擊對方”時,雙腿突然感到一陣懸空。
掙扎無效,當牠的雙腳又再次碰觸道站立點時已經在長椅上了。被抱起的瞬間除了手足無措外還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當下牠馬上判定這個人絕對是危險的存在。
「你也是來避暑的嗎?」
但是下一秒那人竟然對牠露出笑容,啊啊、不能被騙了,會這麼沒禮貌就把貓抓起來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逃開……可現在的牠不知所措,應該說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腦筋一片空白,最多就是用眼神警告對方。
然後牠在對方的手背上留下抓痕,結果那人不但沒生氣反而還很愧疚的向牠道歉。
「抱歉,嚇到你了──」
……聽到對方道歉自己怎麼也開始浮現一些罪惡感了?
看在你也被我抓傷的份上原諒你好了。
「這是我很寶貝的東西,不可以伸出爪子喔。」
接著那人拿出名為單眼的東西,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牠還是被那沒看過的黑色箱體給吸引過去了,最後還被莫名的拍了照。
不過牠到是不排斥趴在那個人的肩膀上,甚至是抱到頭頂上的高度,雖然多少會感到害怕,卻能見到與往常不一樣的視野,牠喜歡從眼中看見的遼闊。
*
不同於昨日的艷陽,此刻天空彷彿籠罩著一層灰白色的薄幕,緩慢移動的烏雲間偶而會透出一絲陽光,沒過幾秒又再度消失在雲層間。
他正在等待著,正確來說是在等待著某隻貓。
回想前一天傍晚才留戀不捨的準備離開,走了一定距離後回頭一看,小貓仍然在長椅上望著他。
有點後悔沒有就這麼把牠帶回來,“要是再遇見就帶回家吧”的這麼想著,滿懷著期待的心情布魯諾又再次回到這裡。
樹枝上的翠綠因風吹而共鳴、鳥叫聲迴盪在耳邊、遠處還有孩童的嬉鬧聲、建築物在暗色天空的襯托下顯得更突出。
今天他外出沒帶上單眼,一來是看見陰天怕突然下起雨來,二來是小貓似乎非常喜歡對他的單眼伸出爪子……雖然一開始是他主動拿給對方玩的。
特地帶了大部分的貓都會喜歡的薄荷,如此一來小貓也會很高興的吧?
環顧四周沒看見貓的影子,不在嗎?又或許在哪個角落偷偷看著,想到這點布魯諾的嘴角就會不自覺上揚,最後他將薄荷放在長椅上,運氣好的話那隻貓說不定收得到。
也不是刻意想等,只是外出時自然就會到相同的地方,久了就成習慣,而他總會記得帶薄荷過去。
布魯諾並不會待太久,每次都看著自己先前帶來的薄荷累積得越來越多,也有想過會不會只是自己在那一頭熱,然後小貓跟本就沒碰過……不過在看到薄荷堆被弄亂的樣子後他決定在持續個幾天。
有沒有可能是風吹的?他是個樂於相信自己直覺的人,也是個相信只要誠心許願就會實現。
──希望你可以了解我想透露的訊息。
在某個中午,一個心血來潮就決定在長椅上悠閒的渡過這段時間,如果預感沒錯的話今天會發生好事,況且陽光不如先前般炙熱到會讓他感覺刺痛,暖和的溫度加上身旁還散發出淡淡的薄荷香。
小小身軀上的虎斑紋,貓掌底下的粉紅肉球很舒服呢,慌張的樣子也很可愛,在看到有神秘感的眼瞳與幼貓的叫聲都會讓他心情格外愉悅。
布魯諾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倒是醒來的當下身上就有種被小動物磨蹭的感覺。
嗯,果然發生好事了。
小貓頭頂上的柔順觸感傳遞到手掌,被摸頭時發出的叫聲宛如在向他撒嬌般,動人又耐人尋味的。
「一直都幫你帶了薄荷過來?喜歡嗎?」
那個表情應該是在說著“喜歡”吧?
「能再次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原本就不大的體型抱在懷裡更顯得嬌小,布魯諾感覺到小小的貓掌似乎緊抓著他的上衣。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突然有股濕熱襲上臉頰,唉呀,被貓舔倒是頭一次呢。
沒想到可以再遇見你,為此我每天祈求,想盡辦法把我的想法傳達給你。
真的是太好了,我的心意確實傳達給你了──
*
隔了一天那人又回到這裡來,只不過這次牠只有默默的躲在草叢裡偷看沒有探身出去。
是來找我的嗎?
那個人類沒有待太久,大概是沒發現牠的蹤影就離開了,走之前放了個東西在長椅上,而且還自顧自的傻笑起來……
待對方離開後他找機會跳上長椅,準備好好睡午覺時稍微瞥了一眼方才被那人丟在長椅上的東西,原以為是普通的葉片,但靠近一聞卻有著微涼的清香。
薄荷?為什麼要放薄荷?
往後的幾天也是,那人都會在固定時間來找牠,不過都在牠打算探出頭時對方就先行離開了,漸漸的長椅上的薄荷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害牠每次睡覺的時候旁邊都是濃重的薄荷味。
之後的某天中午一樣要去進行睡午覺這個例行公事,不過在他到達那裡時就已經有人先行在長椅上睡著了──又是那位熟面孔,動作和剛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如果我能拿起相機的話真想幫他拍一張,這種姿勢一點也不好睡吧?口水竟然都快流下來了。
總之,先把對方叫醒再說,於是牠稍微在那人的身上蹭了一下,那人一睜開眼就對牠投以燦爛的笑容,然後牠可以感覺到頭頂傳來人類手掌的熱度。
話說,就算我在撒嬌也別越摸越大力啊,早知道就不給你嚐點甜頭了。
「一直都幫你帶了薄荷過來?喜歡嗎?」
……不是吧?這少根經的傢伙。
貓感興趣的是貓薄荷,他是故意不知道的吧?
「能再次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在長椅上堆得滿滿的薄荷就是為了這個?
真是個笨蛋,這個人果然是個笨蛋吧?
下個瞬間就被人抱個滿懷,牠發現人類的體溫和擁抱其實很舒服。
雖然蹭鼻頭的時候很癢,不過……不討厭。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牠也很意外自己會以舔對方臉頰作為回應。
看著那人像是得逞的表情,就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不要以為我不懂你總是帶著薄荷過來是想對我說什麼,如果不懂還會出現在你面前嗎?假藉拿薄荷示好、真心想把我拐回去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