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休息時間對於學生來說是人際交流的重要時段,一起擠福利社搶麵包、交換便當菜色、聊天或是談論社團的事,是在學校的一天當中最為自由的一段時間。
城之內和他的朋友們也不例外地喜歡午休時間,除了吃飯打牌外,也利用這個時段談談彼此的事情。
「上次說的新遊戲發售了呢,大家週六要不要來我家玩?」家裡開遊戲店的遊戲夾起上面擺著刻成櫻花形狀的胡蘿蔔的一口飯糰,向朋友們提議。
「喔喔!終於出了嗎?早上就過去可以吧?」
「很期待呢——」
「啊,剛好我家現在有人家送的餅乾,禮拜六我帶過去大家一起吃吧!」
本田、獏良和杏子紛紛表示會前往,於是遊戲把目光轉向平時總是搶著發言、這次卻是最後才開口的城之內臉上。
「雖然想去,但我換了個打工,現在禮拜六要上班欸……」城之內打開了紙盒包裝的調味奶,有點遺憾地看著遊戲。
雖然之後找時間去玩也行,但若不能大家一起玩,只有兩個人,總是比較乾一點。
「那改禮拜天?」
杏子放下筷子,「禮拜天換我有打工……」
看著為難的遊戲,城之內簌簌兩三下吸光了調味奶,拍拍遊戲的肩,「沒關係啦!這禮拜就你們先玩啊,然後禮拜天再聚一次!」
遊戲對杏子的好感他們這夥人都知道;既然遊戲沒有做出重色輕友的決定,做為好友的城之內當然也不會只顧著自己想玩。
週六,城之內依原本的計劃去花店打工。才來沒幾次的他對於店裡的事務還不熟悉,只能先做打掃、搬重物、外出送花和收銀等專業性低的工作,等店長有空時再學習與種花、剪枝、包裝相關的事。
上午來光顧的客人大多是人妻,買的都是些基本款,一種不會太張揚的主花配上一到兩種滿天星之類的輔花,很適合放在家庭的各種角落做裝飾。
原本有些人只想買一、兩隻花,但店長的嘴像蜂蜜般甜膩,運用花語和讚美逗得那些人妻們樂不可支,最後購入的花朵數量總是超出預定。
騙女人的東西。城之內是這麼看待花語的。不過營業就是這樣,況且幾句話就能讓人開心,何樂而不為。
嗯……妹妹和媽媽應該也會喜歡收到花和寫著花語的卡片吧?
打算發薪後要買花給家人的城之內數著熱銷花種的剩餘數量、並想著自己的薪水能負擔怎樣的花束的同時,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們想買花──」
「唔哇,種類很多嘛!我還以為花都長得差不多嘞。」
「畢竟這裡是花店嘛。好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唷,我只認識比較常被提到的,像是百合、玫瑰……」
「這種的味道不會太濃,媽媽應該會喜歡,我買一點回去好了。」
「──杏子!本田!獏良!遊戲!」城之內放下手邊工作衝了出來,還差點撞到正準備替這組客人服務的店長,「你們怎麼會來?不是約在遊戲家玩遊戲?」
店長本想抓住猛衝而出的城之內的手在聽到城之內叫出四個氏後停住,跟著走了過去,輪番看著眼前的這群年輕人,「怎麼,朋友來跟你捧場?」
矮個子星星頭的遊戲將鼻子湊近一把白色的花嗅了嗅,指著旁邊的女性,「因為杏子說城之內君不在太安靜了,玩起來比較不high,所以我們去看電影和打機台,然後想說回家前先來看看城之內君新打工的情況。對了,請問這種花是鬱金香嗎?雖然形狀很像,但鬱金香有白色的嗎……」
「當然有白色的囉,你眼前這些就是了。如果你是打算買來送母親的話不太適合哦,白鬱金香的花語是純真和……失戀。」
「呃,那真的不適合……唔……花是蠻漂亮的,不過現在是鬱金香的花季嗎?」
「很可惜不是。不過我們有與使用溫室栽培的花農合作,所以才能在這個時候也能拿出不符季節的花讓客人們選購。」
本田拈起一隻白鬱金香,轉著它的莖,「花語嗎……女生好像都蠻喜歡那玩意的。」
「我們店長對花語很熟哦!」
「只是稍微小有研究而已。」店長擺擺手,表情卻與謙虛無關。
「那麼,請問這種花的花語是什麼?」遊戲走到向日葵前,輕輕撫過花瓣。
把白色鬱金香插回原處,本田跟了過去,「喔!這花挺像城之內的嘛!」
「嗯,很適合。」
「哼嗯──」杏子靠近向日葵碩大的蕊心,「某方面來說是蠻像的啦。」
「欸欸?像我?適合我?」城之內抽出一支向日葵,歪頭湊向艷黃的花瓣,「這樣有像嗎──喂喂,等等,你們該不會只是因為我的頭髮是金色的就說像吧?我的臉又不像它中間那樣綠綠黑黑的!」
「是指給人的感覺……唔,不過這麼擺在一起,還真的有像欸。」
「哪裡像啊!」
「向著太陽這一點,很像朝著目標加油的城之內君喔。」獏良將本田胡亂插回的白色鬱金香整理好,也走了過來。
被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城之內默默把商品放回花器裡,朝店長問道:「呃……店長,向日葵的花語……?」
店長看了看城之內的朋友們,又看了看城之內,挑眉淺笑,「是『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雖然是很不錯的花語,不過它太大朵了,一般小家庭沒那麼大的空間來放這麼大朵的花,不太好賣啊。」
「但店長你還是有進向日葵,所以還是有人買吧?」遊戲放開花辦,搭上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城之內的肩,望向杏子、獏良和本田,「儘管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可是喜歡的人就是會喜歡,向日葵還是有它的市場。」
「的確是呢。」杏子附和著。
察覺遊戲話中有話卻不明白話裡隱藏的意思而一頭霧水的城之內沒來得及問清楚,遊戲等人便跟著店長去挑選符合他們需求的花。獏良買給過世的妹妹;杏子買了一紅一黃的玫瑰,打算擺在書桌上;遊戲買了兩束花,分別送給母親和爺爺;連看起來與花最無緣的本田也買了一束花語是相愛的白色野麻花。城之內不禁瞪向本田,不用猜也知道本田想送花的對象是自己的寶貝妹妹。
買完花後遊戲等人便離開了,城之內繼續忙碌於這份尚且還不太熟悉的工作。
接近傍晚,陽光像稻穗般溫柔地輕撫著店門口的鮮花,從附近的住家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辛苦了,這時間大概不太會有客人,你把手洗一洗準備下班吧,待會回去時順道幫我送束花。」店長從城之內手中取過掃把放到一旁,指著牆角用來掛工作圍裙的衣架。
「好啊,不過要送去哪?」
店長笑了笑,沒有回話,逕自取過一隻向日葵,將莖剪成適合包裝的長度。
不明所以的城之內默默脫去圍裙並將它掛好,接著到店裡看不到的後方小房間把手洗淨,背上背包,做好離開的準備。
等城之內走出來,店長已經包好了花束。
中間是朵大大的向日葵,周圍輔以數種相近色系的低單價小花,以有著淺藍色水玉圖案的透明包裝紙包成花束,收攏的地方沒有花俏的緞帶,而是用裹著黃色絨毛的鐵絲來紮緊。
「那就麻煩你了。」
「好,地址是?」城之內喬了下包包的位置,接過花束,暗想著收攏處的鐵絲有點像黃色毛毛蟲。
「你家。」
「……欸?」摸著毛毛蟲鐵絲的手停頓了下來,城之內訝異地看著店長,「這束花……該不會是店長你送我的吧?不好吧店長,我喜歡的是女生喔,而且你都有老婆了還這樣,嘖嘖……」
店長翻了個白眼給他,「你的腦子進水了嗎?這是你那群朋友送的!結帳的時候你跟其他人在聊天,付帳的人跟我說他們四人要合資買支向日葵給你。雖然預算很少,但扣除主花的向日葵,也還夠湊些輔花來做花束。」
暖流緩緩自心底深處汨出,動了動喉頭,像被燒木炭的熱煙給薰著般略略發疼;明明體內感受到了溫暖,力氣卻彷彿被抽空似的,幾乎無法做出動作,只能勉強維持拿著花束的姿勢,而無法將這份來自朋友們的贈禮緊緊抱住。
「那些傢伙……根本是想逼我感動到哭嘛!」
「你已經在哭啦。」店長吐嘈,「你有一群不錯的朋友啊,好好珍惜他們送你的花和花語吧。」
向日葵的花語……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嗎?
城之內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液體。其實他不是很明白自己要的幸福是什麼,但有工作做、有朋友陪、有人會給予他真誠的祝福的現在並不會感到不幸;硬要說有想要追求的東西的話,大概是在M&W上贏過遊戲、海馬以及眾多強勁的對手們吧。
不過有能一起歡笑、一起熬過難關的朋友們,是他追求幸福的後盾及動力。
買個摔不破的塑膠花瓶,回家後把這束花插起來吧。
讓朋友們的祝福盈滿整個房間。